林日彥 誰拿走我們的生命?

故事一:
「金融街投行女,28歲,每天早上8時上班,一直工作至凌晨,早午晚三餐通通吃外賣,她的生活日程是工作、工作再工作,目標要在30歲前當上董事一職,可惜目標未達,3個月前卻發現不幸患上了末期胃癌,剛剛辭世。早幾個月前還有一個項目與她交手,這次到北京原想找她出來晚飯聚會,沒想到……」Fan還加上一個哭的表情。

「別難過,生死有命。」我說。

「不是生死有命,是我們在燃燒自己的生命。像這個女孩子,每天就困在那6呎乘6呎的小方塊內埋頭苦幹,她的世界好像就只有這個小方格,還有30歲前要當上投行董事的目標,於是她不分晝夜,逼自己一天到晚不停工作,為了節省時間來工作,她不是吃杯麵就是街外飯盒,每天努力地把地溝油往嘴裏塞。這邊廂連續兩天工作至通宵達旦,那邊廂上司一聲,便拿起手袋跟隨上司外出見客戶晚飯,然後迎來的是一杯又一杯可以用來消毒殺菌的二窩頭或茅台。你以為她是機械人嗎?」

「有人說,在投行內工作的人普遍有一種虛榮感,因為外界認定能夠進入這行業工作的人都是尖子,一身Armani,陪客戶吃米芝蓮、喝82年Lafite,MD grade的banker年薪一球美元以上,這種package怎不叫人雙眼發光?但人是否必須要賺很多錢、擁有很多權力才可以稱之為成功?還是這一切都只是一個虛榮?又或是有些人需要透過這些外在物質或優秀package來肯定自己的存在價值?」

「無可否認,我們的社會愈來愈富庶,或直接一點,我們的生活指數愈來愈高,為了維持這種優越的生活水平,每個人只能像機械人般不停地工作,然後不停地消費以平衡心理,年月逝去,形成惡性循環,就像城中一位知名女banker,貴為MD,工作壓力爆燈,為了減壓,最愛到文華做spa,但聽說她在文華做spa時也會開conference call!我不知道這種spa crossover conference call可以有多relax?不過,如果當一個人賺到很多錢時卻連短暫的休息時間也買不回,甚至要像金融街投行女般賠上生命,這值得嗎?


故事二:

將時間回帶到1993年,據說當年廣東省咁多廠,要運件到香港唔係咁容易,順豐就係咁樣,推住木頭車,逐件運返香港而起家。1993年,股票暢旺,樓價更加不斷攀升。1993年,只要你讀過大學,出嚟一定有份一萬蚊嘅工等住你。

如果你叻仔,做個專業人士,每年人工加一萬係基本。着西裝,出入中環冷氣房,偶爾街上見到大人物,你會覺得自己係贏在起跑線,將來世界是你的。當你在羅湖火車站,準備過關去深圳寶安見客,商談他的上市大計,行走中有人肩膊碰撞到你。你眉頭一皺,回頭,看見一個用手拉車運貨的人。你心頭一氣,覺得這些水貨客太冇禮貌,橫衝直撞,差點兒弄花了上年加人工時買的Church皮鞋。心想,這些人真冇前途。說罷,你趕上走在前面的同事,要到羅湖站外登上客戶的麵包車。

10年後,2003年,順豐開始有自己的貨運專機。同年,你因為沙士被公司裁員。你接到信封的時候,未敢即時回家,怕你太太擔心。你怕,是有原因的。你在跑馬地那層六百餘呎樓房仍是負資產,阿嫂剛剛有了身己。你知道,而家要在外面找份差事,難啊。你已經在公司逆來順受,要返大陸就返大陸,要開OT就OT,連本來行之以常嘅13個月糧,在年初時已經被花紅取代。你心想,賺少啲,仲可以供到樓,殊不知最後連賺少啲嘅機會都冇。冇工返嘅日子,你終日上網打機,怕出街使錢。那遊戲叫Warcraft 3,你可算是半個高手。你太太見你整日打機,終於有一日按捺不住,哭了出來,說她是個女人,見到你無所事事的樣子,她很害怕,憂慮生活。

2016年,你死唔去,還有兩餐晏仔。你打開報紙,順豐借殼上市。枉你讀過咁多書,又話專業人士,順豐如何借殼,如何計價,你睇唔明。呸!人家運貨運了廿幾年,懂得管理幾萬手下唔在講,咁難嘅借殼上市,佢理解,知道自己冇被搵笨,你連睇都睇唔明。你望望塊鏡,撥一撥,額前的小毛毛又薄了一點,自己活了半輩子,還要擔心自己會否有日會冇咗份工。勵志故事?他媽的,你問自己,當日點解唔係你拖住架手拉車,撞嗰個西裝四眼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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